自稱“告不倒、查不倒、管不倒”的湖南省郴州市原紀委書記曾錦春貪腐案,于4月23日在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。據檢方指控,曾錦春犯受賄罪和巨額財產來歷不明罪,涉嫌受賄金額總計3152.25萬元,另有960.75萬元財產來歷不明。曾錦春因此被媒體戴上“中國紀委書記第一貪”的“桂冠”。
曾錦春有四大斂財高招:一是賣牌。凡具有一定規(guī)模的企業(yè),都必須花30萬至50萬元不等的費用,購買一塊“私營企業(yè)合法權益重點保護單位”的銅牌。只要掛上這塊牌子,任何執(zhí)紀執(zhí)法單位都不敢擅自進入企業(yè)。郴州共有35家企業(yè)獲得了這種保護牌。曾錦春僅此項保護費,每年可獲上千萬元,存在郴州紀委私設的“小金庫”內,且內部財務管理極為混亂。二是插手。曾錦春在郴州有“曾礦長”之稱,獨攬全市采礦權審批,同時是郴州煤礦整頓小組的組長。這一身份成為其收受(索要)賄賂的重要條件。曾錦春不但千方百計控制著郴州所有煤礦資源的開發(fā),而且囂張霸道地干擾著司法公正,從中牟取巨額利潤。凡是發(fā)生在郴州的經濟糾紛,沒有曾錦春擺不平的,但也沒有其不從中“咬”上一口的,他慣用伎倆就是原被告通吃,誰出的錢多,誰的官司就能打贏。三是拘禁。為給自己及親信大肆斂財鋪平道路,曾錦春對“不聽話”的干部任意實行非法拘禁。桂陽縣煙草局等六個單位的“一把手”就因為得罪了曾錦春,而先后被其非法拘禁和免職。在排除異己的同時,曾錦春到處安插自己的親戚和親信,共有40多個親戚在郴州各個要害部門任職。四是“雙規(guī)”。這本是紀檢部門查辦重大案件實施的一種特別的辦案手段。然在郴州,“雙規(guī)”卻成了曾錦春濫發(fā)淫威的工具,凡是不愿向其“進貢”的企業(yè)主或不愿聽從其使喚的人,不管其是不是黨員,他都可以濫用權力實施“雙規(guī)”,連法院院長、副院長及檢察院的副檢察長都不能幸免。可見,在郴州,曾就是法,曾就是權,隨心所欲,唯我獨尊。
如此巨貪,竟然“告不倒、查不倒、管不倒”,實在耐人尋味。在2006年之前,湖南省紀委根據舉報,曾三次派人到郴州調查曾錦春,可得出的結論是:曾錦春是一個基本合格的紀委書記。2006年7月19日,郴州“窩案”經中央高層批示,中央紀委督辦,湖南省紀委、省檢察院組成“719”專案組。9月19日下午,“719”專案組對曾錦春實施控制。被一同隔離審查的,還包括曾錦春的妻子、兒子、司機以及女婿。至此,曾錦春才真正落入法網。郴州市民在得知此消息后,全城游行慶賀,“感謝黨中央為郴州人民除害!”郴州市及其下屬宜章、桂陽等地放鞭炮打橫幅歡慶,單是宜章縣就燃放鞭炮5萬多元?梢姡瑧椭呜澒,是民心所向。
“三不倒”紀委書記終于倒了,但此案留給人們的思考還在。
第一,誰來監(jiān)督紀委書記?現(xiàn)行的反腐敗體系是:黨委統(tǒng)一領導、黨政齊抓共管、紀委組織協(xié)調、部門各負其責、依靠群眾支持和參與。在這個體系內,紀委處于主導地位,檢察機關的反腐敗工作實際上也處于紀委的統(tǒng)一領導之下。因此,從所處的領導地位上講,作為平級的檢察機關是無法監(jiān)督紀委書記的,其他機關更不可能對紀委書記進行監(jiān)督了。這樣只能依靠上級紀委,而上級紀委與下級紀委存在隸屬關系,上級護短、不好拉下情面的事情也常有發(fā)生。要解決紀委書記權力監(jiān)督的問題,不僅要依靠上級紀委的真抓實干,更重要的是從規(guī)范制度上著手,要真正建立平級監(jiān)督與制約機制,實行檢察機關監(jiān)督、地方黨委和人大的監(jiān)督、新聞媒體的監(jiān)督和群眾監(jiān)督一起上,確保紀委行使權力時依照黨紀國法,經過一定的程序和依照相應的證據,絕對不能僅憑書記一句話。
第二,如何保證紀委正確行使“雙規(guī)”權?“雙規(guī)”是紀委的一項重要權力!吨袊伯a黨紀律檢查機關案件檢查工作條例》第二十八條規(guī)定:調查組有權按照規(guī)定程序,“要求有關人員在規(guī)定的時間、地點就案件所涉及的問題作出說明!边@就是通常所說的“雙規(guī)”。雖然《條例》賦予了紀檢機關上述權力,但是在使用這些手段的時候應該特別慎重,嚴格控制使用范圍,嚴格規(guī)范使用程序。曾錦春揮舞“雙規(guī)”大權,要挾各縣、局官員在煤礦審批、監(jiān)察等方面聽命于他。伴隨權力日重,他的膽量也越來越大,直至擴充到司法等范圍。濫用“雙規(guī)”的現(xiàn)實呼喚中紀委盡快制定“雙規(guī)”實施細則,對“雙規(guī)”進行嚴格的規(guī)范。
第三,為什么一個市級官員貪腐案非要驚動中央高層才能告破呢?曾錦春歷任臨武縣委書記、郴縣縣委書記、郴州市國土局局長,在紀委書記任上長達11年。他利用長期擔任要職的便利,編織了一張嚴嚴實實的關系網,加上培植的黑惡勢力,常規(guī)的監(jiān)督程序是奈何不了他的!吨袊伯a黨黨內監(jiān)督條例(試行)》明確規(guī)定:“黨內監(jiān)督的重點對象是黨的各級領導機關和領導干部,特別是各級領導班子主要負責人!薄稐l例》明確了監(jiān)督職責,制定了監(jiān)督制度,提出了監(jiān)督保障措施。可是,現(xiàn)實中對“一把手”的監(jiān)督在多數(shù)情況下是缺失的!耙话咽帧绷疂嵟c否,主要取決于自律,一旦其喪失黨性,私欲膨脹,走向腐敗的深淵便是可想而知的結果了。
也許,還能找到第四、第五個問題,留給讀者去思考吧。
(2008.04.30)